夏木以清

举迁未名市,欢迎来访。

一些碎片

正文 中对艾文的背景信息比较充足,那就补充一些我流克里斯徐的人物小传,以及一些学院时代的零碎故事。

原本是单纯的故事,名【一叶山】—— 一叶能障目,一叶可成山。

另附正文内容勘误:美国法学院只招收研究生,不接受本科学生。两位主角都不可能在本科时期修法律学位,那就自动延后成硕士阶段相遇......年纪对不上,那就当作这俩都是神童十六岁上的大学吧 [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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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徐,在他人眼中,给人的直观印象,是非常Asian,非常Chinese,本科在一个记不住名字的学校念统计,看来数学很不错,更加符合刻板印象了。但是这样的理科男居然跑来念政法,跨专业跨了三个太平洋的宽度,让念花名册的教授都有些叹为观止的那种——这毕竟是统计学士,毕竟背景学校很一般,毕竟偏偏就考上了这所口碑很牛的政法学院。

实际上本科念统计学得也是糊里糊涂的,没有什么华人buff,三流大学里面的中流水平。跨行的念头出现在junior阶段,他室友的妹妹被小混混欺凌强暴,四诉无门,最后不了了之。室友是个典型美利坚黑人,念公立高中考上的学,已算非常不容易。事情平息之后的某日,室友突然彻夜酗酒,与他促膝长谈,说自己不如去当修理工,至少不背巨额贷款,还能在家人身边保护他们。年轻的克里斯自己也生长在底层社会,同属边缘人群,由己度人,实在很难不动容。

他在剩下的两年里夙兴夜寐,申请去修人文学院的课程,补上法哲政史的学科基础。这并不轻松,但他依旧如期顺利毕业。

在法学院里,倒是有点像中国留学生,常常待在华人圈子里,好像很静,不太说话,不太社交,由于未见过社交的模样,无从判断社交能力如何,在学院的社交中似乎总是无声的,但实际上社交能力很好,非常讨人喜欢,尤其是讨客户喜欢。客户们原先不太信任这个黄皮肤的生嫩小伙子,但,这个年轻人的确能力不错,帮了他们不少忙。尤其还是个热心肠,在贫民区给穷人提供法律咨询,像陀螺一样在黑帮遍布的街区穿梭——亚洲人又一刻板印象是胆小怕事,但克里斯就像雨融入溪流一样无比自然,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这些位面不会让其他人知晓。这所学校的学生,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精英,小布尔乔亚不太看得上他的努力;热心底层正义的同窗并非没有,但中产的孩子往往对底层社会没有深切的体会,比较钻研书面工作,企图辣手著文章就能改变社会,但真让他们去小混混瘾君子出没的地带跑跑,他们也是不太敢的,克里斯也无法为他人负责,只能先践行自我。

克里斯其实心中有个大侠梦,这可能与他华人血统有关,也或许是资助他长大的华人大叔近朱者赤的关系。这样的梦想也促使他孤注一掷地改行,冒着风险为穷人们奔走。他知道自己行动多少有些幼稚莽撞,但胜在年轻,年轻气盛就是最好的资本,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年轻,他不怕,他在犯罪率极高的街区来去如风。

关于学院内的社交,在他人看来,均是非常可贵的资源,但没什么志同道合者,他也不愿在这方面过多费心。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对自己这方面的定位不高:日后见面,认脸就行。

克里斯没有申请集体宿舍,与同窗见面的机会更加稀少,课业繁忙,旁人也无暇打听这个总被人忘掉的怪胎究竟住在何方,只知道这家伙一下课就跑,好像是去图书馆,也好像是出去兼职,总之鲜少关心此处。实际上,克里斯在靠近实习地点和兼职地点的地方,利用自己广泛的底层人脉租到了更便宜的房子,寡居的老太太都很欢迎这样的租客——这可能是华人的又一个刻板印象,用东西精细节省,私生活保守,更讲卫生。事实上克里斯也的确如此,正中下怀,双向奔赴。

就是这样的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人,在所有人未注意到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读书,跑案件实习,资格证下发的时候,才有人注意到,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子居然是第一批拿到执照的。拿到执照后这小子似乎活络了些,会适时参加一些聚会和社交场合——实际上是教授们都很喜欢这种跨专业人才(只有本人才知道自己的统计学实在是半吊子),也对年轻人如此勤奋大为赞赏,主动建议他多出席场面的。其实教授仅仅是嘴上一说,并不关心孩子究竟出没出席,但老实孩子还是听话地现身了,虽然现身时那些教授们并未注意到场面中多了一个不太出现的人,只剩下一个大场面里的社交苦手东张西望寻找合适的地方摸鱼。

他与艾文的真正相遇就发生在这样的场合中,实际上两人在学院规模庞大的阶梯教室里都曾给予过彼此身影的凝视。克里斯坐在二楼看台的角落,十分不惹眼,常常是无人想去驻足的位子,但只有克里斯知道,这里是幻灯片折射角度最好,眼睛看得最舒服的位置。

艾文则常常在一层落脚,很符合她 scholar-tyrant 的风格。克里斯其实对金发白女有一些刻板印象,但在汇报演讲中,这名女性表现出惊人的严谨和专注的时候,他的确多抬头看了她几眼。

克里斯从不是轻易给人贴标签的人,但这莫名其妙的几眼让他没来由地觉得,这个女人很倔强,但再无其他。

接下来几次邂逅都是几乎毫无互动的互动,克里斯在便利店兼职,艾文是顾客,两人在收银台前都微不可见地睁大了眼睛,但也都未出一言,没有招呼和寒暄,连稍微热切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坦诚得像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那些天艾文似乎在加急赶论文,一周内多光顾了这所小店几次,都是踩着月光而来。有一日克里斯是晚班,来得稍晚,急匆匆放下背包去换工作服,瞥见了在一旁吧台中一边吃面包一边扑在电脑前指跃如飞的艾文。克里斯一顿,不动声色地去了更衣室,神态平和地上工。艾文在他招待其他顾客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撇了他一眼。

接着,在不久后一场喧闹与乐声交杂的并不正式的酒会中,一身剪裁得体的法式休闲礼服、端着香槟的艾文朝着尚有些束手束脚的克里斯,扬了扬手中修长的高脚酒杯。

艾文实际上是个蛮出名的“维多利亚玫瑰”,家世很不错,雷厉风行,很美很冷艳,但疏于出席这些场面,似乎在埋头读书,属于半个书呆子——但一般人都不这让说,这太失礼了,一般都换个形容词——艾文这是心无旁骛,决心做政法界的雅典娜。但不关心社交的克里斯并不知晓这些,他只是出于礼节向远方高挑的小姐回礼致意。

艾文实际上观察过这个似乎很不起眼的亚洲人,观察的原因她也说不清,就是突然被勾起了兴趣,毕竟作为她的同窗,在便利店兼职赚钱的的的确确属克里斯是头一个。她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华裔青年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兼职(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忽视了克里斯出校并不只是打工还贷,也有很多时间是用来跑案子)一副很缺钱的样子,日程表拥挤得几乎完全没功夫念书。但在拿到历次测验评价后,艾文打听到这个在她看来毫无时间念书的男人却拿到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评级,非常震惊。

这种情绪在得知克里斯与自己同属第一批拿到律师执照的学生这一消息时达到顶峰。

艾文骨子里还是个骄纵高傲的女性,她很清楚自己所得来源于哪里,她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她如今成果的理由,但克里斯的成果得来得似乎毫无逻辑,这将年轻的女士心中的自尊撕碎了。那一刻,她甚至有些无法控制地想要去逼问个清楚,但在对上对方平静的黑色眼瞳后,她突然偃旗息鼓地失落下来,因为她此举并不礼貌,甚至并不道德。克里斯似乎看穿了她目光里的情绪,如往常般平静地背着包离开了。

探索是从这一刻开始升级的。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在艾文脑中构成着一个庞大的系统,只有逻辑严丝合缝,系统才能正常运转。属于克里斯的子系统区域被蒙上了迷雾,于是整个系统都瘫痪了。

强迫症迫使艾文的眼睛停留于这个亚裔青年清瘦的背影之上,这个好强的年轻女性几乎成了那所便利店的常客。

饶是再迟钝,克里斯也能查觉得出这位小姐的不同。在又一次不期而遇(或者说心照不宣地猜到了人一定会来)之后,克里斯并未作声,只是在上工一小时后自己出钱请人喝了杯咖啡。咖啡突然天降,艾文正在钻研论文遣词的思绪被打断,有些被吓到,克里斯只是解释说,感谢她照顾生意,于是请她喝杯东西。

虽然事件琐碎,但到底终于算是破了冰。艾文总是在暗中观察克里斯的行为和安排,她大概得知这个年轻男性并非只顾挣钱不顾学业,但那些零碎的学习时间远远无法满足克里斯现有的学业水平。克里斯终究是有所察觉,无奈地问她:“我没有秘密。你到底想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呢?”

得知艾文的用意后,克里斯更加无奈,但他只能和盘托出,告诉艾文,下班后,他通常还要伏案三个小时。除此之外,她为自己预设的休息时间也基本压缩,那时他基本在图书馆深耕,与她这位图书馆蜗牛选手打了十足的时间差,规避了任何可能的相遇。

他没有出色的背景,天赋也平庸,但所幸学习能力不错,又是个忠于实干者。他只能用脚步丈量这座繁华城市的每个位面,用眼睛观察每一个普通民众的处境,寻找真正的公平正义的意义。

他还年轻。他一直将年轻作为自己最大的资本,因为年轻,没有牵挂,于是奔跑得会更加轻盈,更不惧怕身染尘埃,满脑子都是理想与现实扭曲成一团的荒唐,于是能更加勇敢地伸出自己并不健壮的双手。

迷雾散去了,艾文脑中的系统如同铲除了锈渍的齿轮,又能严丝合缝地继续运行。

艾文也有类似的理想,那与克里斯所追求之物似乎并无二致,但她的出身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价值,那张束缚着中产孩子的网也在包裹着她。她醉心于理论无法自拔,无法也无心过度涉足底层疾苦。她认为,只有到达了一定的位置,才会有更加强大的力量能够扭转现状。毕竟,工蚁与蚁后的影响力比较起来,完全是蚍蜉撼树。二人相熟过后,艾文对热衷于跑基层案子的克里斯抱有不解,在她看来,这些实在不属于大公司中意的漂亮经历,而克里斯却一笑置之,一如既往。

年轻不经事的女学生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认为她的朋友是在拿前程开玩笑。以他的水平和能力,完全能进入最好的律所任职,他却将他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事实上,底层民众所面临的不仅仅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是制度层面的弱势,他们所面临的困境是优渥的中产阶级无法想象的,而克里斯对此洞若观火,他并未责怪什么,只是不愿多说)实际上,艾文已将这个亚裔男青年视为自己的同路之人,她由衷地希望克里斯拥有最好的前途。但克里斯如此固执,她亦无计可施,实在是这个男人将其他的事业完成得太好,丝毫不需自己操心。

年轻的女士并未切身见识过背景的强大,她只知她获得了非常宝贵的大企实习机会。但她的确干得很出色,她知道,自己距离梦想的职位又近了一步——进入唐纳德的律所是她目前最努力为之奋斗的梦想,在此之上所有更深层次的理想,都建立在此基础之上。

唐纳德的律所几乎是所有法律人魂牵梦绕之地。她知道克里斯也不例外,这个不大说话的男人在唐纳德访校演讲后,一个人熬夜看完了唐纳德所有现存的公开演讲录像,并花了好几天扑在律所网站上阅读案件信息。与其他人不同,克里斯完全有资格进入这座法政圣地,扮演这座国家运转中最重要的社会角色,从而产生巨大的能量,最终实现理想。

她精密的大脑已对自己与克里斯做出了初步的衡量,她认为克里斯或许有些畏首畏尾,或许这份畏首畏尾来自于他过于干净的背景,这可能也是他流连于基层的原因之一。她希望和克里斯共同作为唐纳德的员工而并肩作战——这或许是连艾文都未曾意识到的惺惺相惜。

她几乎是耳提面命地鼓励克里斯。她无数次向克里斯大喊:我希望你努力!再努力一点!而克里斯只是不以为意地朝她扬手告别,似乎有心与她渐行渐远。

但艾文终究还是知道,那是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梦想奔跑。殊途同归,总有一日,他们会在某时某地真正地重逢。独行二十余年,她渴望极了一个能够并肩作战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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